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网易博客《奇迹的苹果》——后记（25）
来源：西部果友联盟 | 作者:西部果友联盟 | 时间：2015-05-13 15:13
二OO七年八月，木村出现在岩木山山簏的苹果间。
果园中飘着淡淡的醋味，他上午刚喷完醋。
郁郁苍苍的苹果树后方，木村正坐在那副梯椅上上作，就是之前他低头看地面时，感觉大地裂开、自己像坐在悬崖峭壁上的那副扶梯。
原本以为那是一幅很简陋的金属扶梯，没想到是感觉很温暖的古老木质样式。妻子美千子站在梯椅下，正愉快地和木村聊着天。
虽然不想上前打扰，但木村说有东西要给笔者看。
“你看这片树叶，上面有一个小洞，你猜是怎么来的？”
木村拿着一片树叶。树叶中央的确有一个洞。
“是不是被虫咬的？”
木村开心地摇摇头。“不是，这是苹果自己弄出来的洞。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虫咬的，但没有虫用这种方式吃叶子。我为这个问题纳闷了很多年。有一次，看到这种叶子旁有的叶子出现了斑点落叶病特有的褐色病斑。我很好奇，持续观察这个病斑的发展。我发现受到疾病影响的部分越来越干燥，树叶不再提供它水分，好像对疾病展开了攻防战。不久之后，病斑部分脱落，变成一个洞。旁边刚长出的小叶子却越来越大。我用尺量了一下，洞的大小和新叶子变大的面积几乎相同。如果洞有很多，根本无法补救时，在树枝前端就会长出新的叶子。在我施肥、洒农药的时候，即使苹果树生了病，也不会出现这种洞。有限的营养可以激发苹果树原本具备的自然力量。了解越多，越发现大自然实在太奇妙了。
“协助大自然、分享大自然的恩惠，这才是农业，也是农业应有的态度。令人遗憾的是，当今农业完全背离了这种态度，这种情况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。以前，我也曾经向往大规模农业，但推动大规模农业的地区逐渐变成了沙漠。只要看美国谷仓地区和苏联集体农庄的现状，就不难了解这一点。无论科学多么进步，人类都无法脱离大自然生存。因为人类本身就是大自然的产物，问题在于人类是否能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只是在协助大自然，这关系到人类的未来，我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。找所做的事并没有什么了不起，只是协助苹果树而已，但我相信这对人类的未来一定有帮助，或许这么说有点夸张，但我由衷地这么认为。”
一点都不夸张。对人类的未来来说，木村完成的壮举比发明飞机、登上月球更加重要。
苹果树上结出的青苹果把树枝都压弯了，收获的季节即将到来。看着眼前这片平和的景象，我忍不住暗自想——
就是这里！
少年时代木村和哥哥一起种苹果树苗是在这里；在四座果园中，最初挑战无农药栽培的也是这里；看到浑身闪着银光的人是在这里；当年准备去自我了断时也是在这里；第一次开出七朵花，整整九年第一次看到满园盛开的苹果花，还是在这里。
他在这里与苹果树面对面，即使受人揶揄、被人视为笨蛋、深受贫穷之苦，他都坚持走了下来。
笔者忽然想起，以前似乎也听过类似的故事。
在一个离大海很远很远的地方，有一个男人在造船。世人嘲笑他说，洪水不可能来这里。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信念，独自继续造船。
然后，男人从地球上各种不同动物中，各挑选了一对带上船。
为什么没有使用农药，也没有施肥，这里的苹果树却没有被病虫害摧毁？谜团渐渐解开了。
根据弘前大学农业生命科学系杉山修一教授的研究，木村的苹果园的土壤中和树叶表面的微生物数量，是其他果园的好几倍，他的苹果原状态和白神山区原生林十分相似。目前还没有调查昆虫和杂草的种类和数量，相信结果也差不多。多彩多姿的生物之间的博弈，抑制了病虫害的异常发生。
然而，也可以用另一种观点看这件事。木村把那些无法在其他果园生存的生物，带上了名为苹果园的船。
那一天终究会到来。
无论埃及、美索不达米亚还是印度河流域，古代文明肥沃的土地都因为森林砍伐、大肆破坏，最后变成了沙漠。现代人或许会嘲笑古人思虑不周，然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们有化石燃料的基础上，才能够嘲笑古人。即使森林消失，我们仍然可以不为所动，因为在远方还没有灭绝的森林木材源源不绝；即使某片土地变成了沙漠，还有其他土地可以变成农田。因此我们对眼前的大自然视而不见。就像没有人思考为什么不使用农药和肥料就种不出苹果一样，很少有人思考现代人缺乏农药和肥料就无法生存这件事意味着什么。
这种情况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。
资源枯竭在先，还是环境会被破坏到无法恢复在先，目前无法预测。总之，到那个时候，依赖农药和化学肥料的现代农业就会崩溃。
不知道这会发生在一百年后，还是三十年后。
有朝一日，大洪水就会出现。
“所以，这座果园是方舟？”
笔者突如其来地问道，但木村立刻就会了意。
“是不是该这么说？”
他摊开双手，做出的动作好像圣人，还嘀咕了句什么。
说完，他开心地笑了起来。
这几年，木村在日本各地进行农业指导工作。指导对象除了苹果果农，还包括栽培水稻、蔬菜、茶叶、橄榄和芒果的农民，他们都接受了木村的建议，不使用农药和肥料，努力走向自然农业。无论是水田或是旱田都变得十分丰饶，令人刮目相看。木村的名气越来越大。最近，除了日本国内，也有来自国外的邀请，演讲、进行农业指导的邀约不断。
木村是认真的。他建议无论白米还是蔬菜，当无农药无肥料的栽培收获逐渐稳定后，就应该努力降低价格。
木村的苹果无论从味道还是稀有性来看，都可以卖比目前贵五倍的价钱，但木村绝对不这么做。如果可以，他希望全日本的民众都可以吃到他种的苹果。
至少他认为，价格必须设定在每个人都买得起的范围内。
事实上即使价格再贵，也会有人买他的苹果。
无农药、无肥料栽培农作物费时费力，和使用农药和肥料相比，收获也比较少。身为生产者，当然希望可以卖出好价钱。
木村说，如果真是这样，无农药栽培的农作物就会永远成为一种奢侈品。如果无农药作物只是供应给有钱人的奢侈品，无农药无化肥栽培就无法传播和推广。
即使眼下有一定的困难，总有一天，用他的方式种出来的农作物，可以在价格上和用农药与肥料种出来的农作物竞争。
这是木村的梦想。
如果价格相差无几，大部分人一定会选择无农药、无肥料的农作物。如果无农药苹果和有农药苹果的价格相同，大部分人一定会买无农药苹果。
这样，一般的农民才会认真考虑无农药无肥料的农作物栽培，这才是最重要的。如果有人需要帮忙，木村愿意大力协助。虽然他历经了千辛万苦才摸索出栽培苹果的方法，却愿意毫无保留地和所有人分享，他从来没有想把这些知识变成自己的专利。几年之后，日本一定会出现几个果园像木村的这样，不使用农药与肥料，却有稳定的收成。
既然之前那么辛苦，想从中获利也是人之常情，但木村对这些毫无兴趣。他的牙至今未补，家里的纸拉门也没有换新的。
因为他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。
随着文明过度发展，人类忘记了自己的根。网络非常方便，用手机随时可以连线世界各地，但如果不吃不喝，人就无法活下去。生态学家说，人类是植物的寄生虫，农业是人类生存的根。
人类生命的根一旦枯萎，人就无法生存。
虽然每个人都知道这个道理，然而这个根已经如此纤瘦，现代人看在眼里，却仍然无动于衷。
木村很少提及这些事。他不求名不求利，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，相信总有一天世人会了解。
笔者发自内心地觉得，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真的很了不起。
苹果树叶随风摇曳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笔者没来由地想起刚才木村的话。当时笔者全身为之一震。
木村带着玩笑的口气，但的确说了那句话：“来我的船上吧。”
正值酷暑，弘前市的气温超过三十度，木村的果园却凉风徐徐。笔者说外面很热，木村笑着建议：“那你就在这里写稿吧。”
于是，本书的大部分内容部是在木村的果园内完成的。
坐在草丛里，打开电脑，苹果树的树荫下一片凉爽。
蝗虫在恣意生长的杂草海洋中蹦蹦跳跳，蜜蜂飞舞，远出传来青蛙的叫声。这里不像果园，更像是丛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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